整形之伤

【演播室】

共同打造高质量的生活，欢迎收看《每周质量报告》。我们栏目曾经多次报道过整形美容行业存在的问题和乱象，今天我们继续来关注这个话题。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不少没有资质又在从事医疗整形美容的机构和个人，为了吸引消费者的注意，让更多爱美的人上钩，真的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最近有不少问题机构有盯上了新兴的移动互联网，利用微信等新兴的热门社交平台，发布各种整形美容信息，而这些诱人的广告信息背后，隐藏的到底是怎样的陷阱呢?来看记者的调查。

【正文】

记者在微信里发现，宣传整形美容的广告信息确实不少。记者通过微信找到了一家所谓的微整形机构，在电话里，这家机构的老板告诉记者，打一支进口的保妥适包注射只要1400元。经过记者调查发现，这位老板所说的保妥适是注射用肉毒素的一个品牌，正常市场售价一般在3000块钱左右，也就是说，这家机构销售的肉毒素售价只有正规药品一半左右。在进一步沟通的时候，这家机构的老板一再强调，他们这里整形效果非常好，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还邀请我们前往他们机构去实地调查。

当记者在一栋写字楼35层的角落里找到这家所谓微整形机构时，正好有一位消费者正要进行瘦脸整形，这位老板正在往注射器里面注入的就是稀释好的所谓肉毒素针剂。随后，她走到这位消费者的旁边，将一管药推进了她的脸颊里面。而在整个过程中，这位老板都没有采取任何消毒措施。不过，这位消费者似乎也满不在乎。

【同期】 消费者

打个针而已，就像你到医院打针一样，这种感觉。

记者：那你不怕万一，他们说有的打了以后整个都笑不起来了。

不会。

【正文】

这位老板也一再保证，他们这里进行的瘦脸整形术，简单有效，而且效果明显，所以有不少爱美的人看到他们通过微信发送的广告信息之后，都会选择到他们这里进行整形。

【同期】某微整形机构 老板

我们1400元一支，一般医院都是2800到3000元左右，医院都是这个价。

【正文】

然而在进一步深入的沟通过程中，记者却发现这家正在从事医疗整形业务的所谓整形机构根本没有相关的手续，这位正在实施医疗整形的老板甚至连必要的医师资格证都没有。

【同期】某微整形机构 老板

这技术你得相信我。

记者：你有什么能让我相信的吗?

明天我把我的医师资格证拿来给你看。

记者：你是医生?

我不是医生，我是护士。

记者：护士也有医师资格证吗?

就我们的护士证。

【正文】

按照我国关于医疗美容的规定，只有护士资格证没有医师资格证是不能进行医疗美容注射等业务的。

【同期】某微整形机构 老板

一般我们这种私人工作室，我虽然有护士证，但是其实按道理来讲的话，在这边做微整形其实是属于非法的，但是现在外面太多了，你要查的话也不可能就查我一个，无非是让我关门不要再搞，是不是。

【正文】

而这位老板却告诉记者，虽然他们没有必要的资质，但是因为价格便宜，再加上微信上的大力宣传，因此最近他们这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在对这家机构调查过程中，无论是没有资质的所谓整形机构的老板，还是正在接受违规整形的消费者，都觉得注射肉毒素非常简单，不会出现什么危险和问题。

但是专家却告诉记者，人们通常所说的瘦脸针大多是指注射用A型肉毒毒素，这种针剂在临床上除了用于瘦脸外，还被用于除皱。其主要成分A型肉毒毒素是一种剧毒物质。一次性注射2000单位就能致命，目前，注射用A型肉毒毒素在整形外科临床单次使用剂量一般不超过200单位，属于绝对安全的微小剂量。尽管如此，从安全角度出发，2008年当时的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还是将肉毒素列入了毒性药品管理，规定药品批发企业只能将A型肉毒毒素制剂销售给医疗机构，药品零售企业不得零售。

专家还指出，在没有资质、卫生环境不达标的情况下随意注射肉毒素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同期】全国微创整形外科工作委员会常务委员 石冰

因为我们打的时候你是看不到这块肌肉的。那么它的深浅，包括我们注射的角度，那么这些都是很有讲究的。你比如说我们(眼)眶周(围)，因为(眼)眶周(围)它的血管神经是非常丰富的，而且(眼)眶周(围)大家都说距离眼睛很近。所以一旦出现一定的偏差。那么它也会造成一定的甚至于比较严重的并发症。

【正文】

在进一步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专家的这种推测并非危言耸听，确实有不少消费者在接受了不规范的整形美容之后，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问题。

南京的王小姐原本计划今年5月结婚，为了让自己在拍结婚照的时候能更好看，今年春节之后不久，她就在朋友的介绍下，在当地的一家美容院打了瘦脸针。

王小姐原本以为打完针以后，自己的脸就会瘦一点，拍照也会更加好看。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过了一个星期后，她脸上出现了非常严重的不良反应。

【同期】消费者王小姐

结果回家之后一个星期，我的脸简直就不能看了，没办法出去见人了，我笑也笑不起来，就是嘴角抬不起来了，吃东西也就嚼不动，什么东西都嚼不动，而且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两边脸就有点越来越不对称了，一边大，一边小。我心里面就很担心。

【正文】

发现了问题之后，王小姐急忙去找给她打瘦脸针的那家美容院，可是当她找到这家美容院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走投无路的王小姐只好到正规医院向医生求助，医生在对王小姐进行了检查之后发现，她的这种不良反应，是由于美容院的一个非常低级的失误导致的。

【同期】南京市妇幼保健院整形外科主任 李俊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比如说有一侧打的肉毒素打的量过多了，一侧少一些就会出现这种两边脸不对称的现象。

【正文】

无独有偶，在北京记者遇到了从山东来就诊的小娟，她花六百多元注射了肉毒素瘦脸后，不但脸型变得左右不对称，嘴巴也变得张不开，学美声的小娟现在连张嘴唱歌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同期】消费者小娟

(嘴)张不开，就是最后发声就好像不自然，然后没有力气那种感觉，就只能张到这个程度。再一个就是我感觉我这个侧脸这个位置，感觉这个肉都已经下来了，原来时候都是比较相对感觉还是要紧一些的。像这边两边已经松下来了，这还有一些凹的感觉。就没有原来看的那么饱满，那么年轻了。

【正文】

经过医生的仔细检查发现：小娟的这些症状不仅和两侧脸注射的肉毒素剂量不均有关系，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她注射的所谓肉毒素还可能存在质量问题。

【同期】中国整形美容协会民营分会常务理事韩啸

因为刚才我给她看过了现在目前允许的这个材料那个包装盒，她看过了说都不是。那么就有可能是这个假材料，那这个假材料剂量就是很难控制和掌握的。所以说打出来以后，可能我们会看到两侧的不对称，或者是说这个材料被扩散到不应该扩散到的地方，那么就会出现了这个张口受限、不对称、肌肉感觉异常。

【正文】

目前，我国批准在临床使用的注射用A型肉毒毒素只有国产的衡力和进口的保妥适两个品牌，除此之外使用其他任何肉毒毒素都属于非法用药。

而根据一些专家的统计，在非正规医疗整形机构里这种非法使用和注射肉毒素的情况非常普遍。

【同期】中国整形美容协会民营分会常务理事韩啸

我们知道的(非正规机构)每一百支肉毒素当中有90%，有90支都是使用假冒伪劣的产品，因为什么，我们知道，现在的国家使用的正规产品价格是，就是在1000到2000元的进货价，甚至还要再略高。但是这种假冒伪劣产品100元就可以进一支，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绝大多数的这种没有注射资质的机构往往使用假冒伪劣的产品，给消费者造成伤害。

【正文】

而相关执法部门的查处结果也显示，在不正规的整形美容机构，使用的肉毒素产品大多都不是真品。今年6月，杭州市市场监管局稽查大队对杭州11个区县，96处不正规的整形美容机构进行的拉网式排查，在排查过程中发现在这些不正规的整形机构里，销售和使用的所谓肉毒素等产品根本就没有按照相关要求进行存储，而对于肉毒素等生物制剂来说，存储不当就可能导致药品失效。

【同期】杭州市场监管局稽查支队药品稽查科科长 潘海燕

有一些可能就直接放在柜子里，是常温，还有是放在冰箱里的，直接放在冰块上面，温度控制按照规定生物制品都是保存在2到8度，是干燥的一个环境，这个是直接放在冰块上，温度可能控制没有那么精确，还有湿度，有一些盒子直接已经湿掉了。

【正文】

在调查过程中执法人员还注意到，这些所谓的肉毒素，不仅没有按照要求进行存储，而且还存在着不少其他的疑点。

【同期】杭州市场监管局稽查支队药品稽查科科长 潘海燕

这个产品内外包装标示的一个产品批号是不一致的，外包装盒上标示的批号是20130103，这个里面内盒标示的批号是20130406，还有像这个盒子的标示(的温度)，盒子上是标示是2到8度，这个盒子里面打开看一下，显示的是零下5度或者更冷，两个是不一致的。

【正文】

经过进一步的检查和判定，最终执法人员确认，在这些不规范的整形美容机构查获的所有肉毒素产品，全都是假货。

尽管这些假冒的肉毒素来源不明，储存不当，但执法人员却发现，这些假冒肉毒素的销路一直不错，而其之所以热销，一个原因是因为价格便宜，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不少商家利用微信等社交平台，加大了这些问题产品和问题机构的推广力度。

【同期】杭州市场监管局稽查支队药品稽查科 俞国强

把一些照片，把一些信息发布在微信圈里面，博得微信圈里面朋友的信任，然后他到这里来进行购买。应该是一种无证的，私下的无证的诊所里面进行，包括在他自己的住所或者是临时开的宾馆的里面给人家注射，都是不合法的。

【正文】

而一旦消费者在微信上看到了这些推广信息，并信以为真，到这些根本没有资质的机构进行整形美容出现了问题之后，却会发现要想再找到这些问题机构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同期】杭州市市场监管局稽查支队药品稽查科 俞国强

受伤害以后，微信圈里面他马上把你删掉，删掉以后人都找不到，因为微信圈里面他这个信息都是假的，没有暴露自己真实的姓名，真实的电话号码，微信圈里面一旦把你删掉以后，就找不到，什么信息都没有了，维权是根本没有去向的。

【演播室】

你看，这些问题整形美容机构还挺会跟风的，微信这个现在热得发烫的新兴社交平台，在这些不法分子的手里，竟然成为了发布虚假广告的工具，而一些不明真相的消费者就稀里糊涂的轻信了这些信息，跑到问题机构进行整形美容，最终导致了严重的问题和伤害。而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我们还发现，问题还不止这些。

【正文】

记者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不仅有一些没有资质的机构通过微信朋友圈发布信息诱骗消费者上当，还有一些商家公然在大型购物网站上直接销售国家明令禁止零售的肉毒素。而且为了增加销量，还有一些网络商家竟然会赠送注射工具，鼓动消费者自己在家注射肉毒素。然而，专家却认为，这样的行为对于消费者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同期】南京市妇幼保健院整形外科主任 李俊

因为我们这个地方，这个位置浅层的是有表情肌的，深层的是咬肌，但是有一些人，比如说他不是学医的，没有经过正规培训的话，他会想，我打得越浅，可能是越安全的，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打浅了以后，打到表情肌了，然后会引起表情的不自然，比如说笑，笑不开，这种现象都会有，一些病人，打完以后整个一大块瘀斑，打的过程不小心扎到血管上去了，还有一些病人说我打完以后喘气都喘不不过来的这种，有可能是过敏，还有可能打到血管里去了，影响到呼吸肌了。

【正文】

在调查中记者注意到一个细节，在这些网络商家的销售记录中，不少买主购买肉毒素的数量也就是1到2瓶，由此推断购买者很可能就是个人，而这些爱美者在得到了违规销售的所谓肉毒素和商家赠送的注射工具后，就可以自己在家完成注射。由于肉毒素本身的毒性和脸部肌肉构造的复杂性，注射肉毒素必须在专业的整形美容机构找具有资质的医生进行注射。

【同期】全国微创整形外科工作委员会常务委员 石冰

那么一定要找正规的医生来注射，当然我们现在有整形美容外科医生可以，皮肤科医生那么他也都可以。这些就是建立在一个有一个医疗基本的要求，医生基本的素质。另外一个就是对于局部来说，它解剖的位置，解剖的层次，我们一定要了解得特别清楚。

【正文】

针对目前肉毒素注射的无序状况，相关执法部门也已经开始着手加大整顿和查处的力度，希望通过加强监管等方式规范整形美容行业。

【同期】杭州市市场监管局稽查支队支队长 柳静波

我们要加大明察暗访，巡察的力度，向社会普及这方面的药品安全知识，那么也另外一方面等于说是我对举报收集到的线索我们也进行一些排查，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把窝点端掉，把整个销售的链条给切断。

【演播室】

就在不久前，北京市卫计委表示，在今年下半年将继续开展打击非法行医专项行动，而这种在生活美容院从事医疗美容的非法行医行为，也在这次专项行动的打击范围之内。各地不断加强打击和整治力度，对于规范整形美容行业，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肯定是件好事，但是从我们的调查中不难看出，违法违规整形机构的新花样是层出不穷，就连微信都成了他们发布虚假信息的新渠道，面对这魔高一尺的新情况，监管到底能不能道高一丈呢?这恐怕是监管部门需要解决好的一个新课题。好，感谢收看《每周质量报告》，下周同一时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