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招生骗局幕后的“灰色地带”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今年高中毕业的杨博（化名），高考前微信关注了一个叫“北京国际经贸研修学院”的学校。该校推送的一条信息称，5个招生专业要提前报名测试。招生人员说，只要缴费，不用高考就能拿到他们学校的大专文凭。

北京国际经贸研修学院的手机端官网宣传称，“北京国际经贸研修学院是一所经教育行政部门批准的全日制高等教育机构”。实际上，根据北京市教委发布的信息，这所学院属于民办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按照要求，招生宣传内容不得混淆学历教育与非学历教育的区别。但记者注意到，关于学校的办学类型和性质，这所学校在手机端网页和电脑端网页的宣传明显不一样：电脑网页版注明了该机构为“民办非学历”，而手机端的浏览器则删掉了“非学历”字样。

记者联系到北京国际经贸研修学院一名刚毕业的学生蔡昕（化名）。他告诉记者，自己领到的文凭并不是这个学校的，毕业文凭有多处不正常的地方。“它以北京国际经贸研修学院的名义来招生，给我们注册的信息在学信网上查不到，毕业发的是首都联合职工大学的毕业证。我高中毕业来到这个学校，当时说是大专文凭，但没有说是别的学校的文凭。录取通知书上的条形码不是官方的，我们通过扫描得出的是其他专业。就业时，在校老师不允许填我们的专业，直接填毕业证上大学的专业。”

目前，北京经贸研修学院（原北京国际经贸研修学院）因存在虚假招生宣传等问题，已被北京教委责令停止招生。学校很快也在其官网上挂出整改声明。但处罚止步于停止招生，学校所谓的整改能不能到位，会不会过了风头接着打擦边球继续招生，都还是未知数。

和北京经贸研修学院（原北京国际经贸研修学院）一样，北京民族大学也因虚假招生宣传，被责令停止招生。这所民办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在北京市教委的年检中，直接被取消了2018年的招生资格。此前，这所学校和某企业合作又建了一个高校网站，以“北京民族工艺学院”的名头对外招生，并在官网上自称是一所“综合性全日制高等院校”，可发本科毕业证。

而在北京教委公布的民办高校名单里，根本查无此校。实际上，北京民族大学是一所民办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并不能以“高等院校”的名义进行招生。北京市教委民办高等教育处工作人员说：“这种民办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相当于对学生的进修培训。民办非学历就是国家不承认，不颁发国家承认的学历证书。”

在“北京民族工艺学院”的对外招生网站上，其办学许可证挂出的是北京民族大学的，办学地址也在北京民族大学内。一个虚假高校网站如此混淆视听，是如何通过审批和监管的？北京市教委相关人员表示，对高校招生虚假宣传，存在监管上的灰色地带。“因为都是谁审批谁管理，我们没有权限去管理它。民办高等教育里没有这个学校，没法查询具体是谁审批的。”

按照教育部门的相关规定，名称中包含“大学”等字样或未包含“研修”、“专修”、“函授”、“培训”等字样的学校，须明确说明本校的办学类型为民办非学历高等教育机构。招生宣传内容不得回避、混淆学历教育与非学历教育的区别。但记者调查发现，在部分学校的招生广告宣传中，办学类型时常被模糊处理。

武汉大学本科生院招生工作处副处长邓勇说，网络让混淆学历教育和非学历教育的虚假广告，有了宣传的平台和渠道。“有些机构利用非学历教育和远程教育混淆正规教育，印广告、派人在外面摆牌子，这处于一种模糊状态，应该引起高度重视，严格管理和查处。”

一位招生就业处老师说，“野鸡大学”大多只是创建网站行骗，成本很低，多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致使相关部门监管、查处难度较高。部分地方教育部门对研修或专修学院监管有限，也给了不法分子巧借名目行骗的机会。“一些地方教育部门对研修或专修学院审批不严，有个场地就可办学；有的非学历民办机构通过在地方人力资源、工商和民政等部门备案，以培训学校、非营利性企业、社会组织等各种名目申请营业许可，再巧借名目、利用各种方法去行骗，教育部门也不知道。”

除了混淆学历教育和非学历教育，有些学校只是“空中楼阁”，建个网站就开始招生。每年高校招生季，教育部门和权威媒体都会发布相关提醒，但“野鸡大学”年年曝光年年有，根除虚假招生广告该从哪些方面入手？

湖北武汉，高校云集。一所名为“武汉经贸大学”的学校网站，其网页设计、校徽、校园景观照片等，竟然和河北经贸大学的网站惊人相似。当地教育部门表示，湖北省的高校名单里没有“武汉经贸大学”。

7月10日，记者网络搜索“武汉经贸大学”，发现该网站仍然存在，不过，网页内容都停留在7月5日，没有再更新。记者在网上地图搜索，显示武汉经贸大学的地址是雄楚大道666号，实地调查发现，这一地址实际是一所叫“武汉光谷职业学院”的学校。光谷职业学院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经贸大学已经搬走了，我们是武汉光谷职业学院。我们和武汉经贸大学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在其原址上新建的高职高专学校。”

在武汉雄楚大道666号，曾有一所学校叫“民办武汉经贸大学”。这所成立于1993年的非学历民办高等教育机构，主管部门为湖北省教育厅。2016年，湖北省政府批复同意组建武汉光谷职业学院，撤销了民办武汉经贸大学的建制。目前网上仍可以搜索到的“武汉经贸大学”是一个山寨网站。原民办武汉经贸大学校长鲁国红称，他曾向工信部门举报该网站，但因各种原因没有处理结果；向公安网监部门也举报过，但这个山寨网站至今依然存在。民办武汉经贸大学和武汉经贸大学，单从名字看容易混淆。湖北省教育厅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对此也无能为力。

新华社调查称，目前该领域已经形成了假大学、假文凭、假认证的一条龙“生态链”。虚假大学网站服务器很多在境外，国内网监部门往往难以监管。“野鸡大学”屡打不绝，有些被曝光多次，换个网络域名仍继续存在。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认为，只有多部门联动才能让虚假招生广告无处循形。“现在的问题在于如何把线上线下进行统筹的监管。仅靠教育部门的力量是不够的，因为他们更多的只能关注到线下，而线上的虚假宣传却无孔不入。线上出现问题之后，不要头疼医头脚痛医脚，要顺藤摸瓜，‘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整个社会的力量都用上。”

朱巍还建议，有关部门应该联合建立网上虚假广告举报平台，让群众的举报投诉更便捷，而且要有专门的力量负责处理这类虚假广告，涉及犯罪的要及时移送公安机关，线上线下的综合治理，加之全社会的监督，才能让“野鸡大学”和虚假招生广告越来越少。

当下，正是高校招生季。查分、填志愿、寄送录取通知书、开学报名，各个环节都可能有不法分子抓住家长和孩子想上大学的心理，设置陷阱。河南省招生办公室新闻发言人陈大琪提醒考生，不能存有侥幸心理，指望低分就能上好大学，也不要轻信来源不明的招考信息，要注意查看各省级教育部门官方网站发布的招录信息和高校名单。“一定要登陆招生办公室网站或者招生考试信息网，核对一下本人的录取情况和收到通知书的录取学校、名称、层次、专业是否一致。考生也可以到县区招办的招生考试综合服务大厅进行查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