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

动物园老虎连续咬死人

2016年7月23日，游客赵某在北京延庆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自驾车游览猛兽区过程中，私自下车，突遭老虎攻击受伤。赵某的丈夫与母亲周某下车救援，也遭到老虎攻击，周某不幸命丧虎口。

事发后，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表示，动物园曾与游客签署了《自驾车入园游览车损协议书》，载明“进入园区的自驾车主必须遵守以下规定，猛兽区必须关好、锁好车门、车窗，禁止投喂食物，严禁下车”“如因违反上述规定发生的车辆损伤和人员伤害，自驾车主应负相应的责任”，提醒游客游览时不能下车，且在入园处门口、园区内都有明显的标示提醒，要求游客不得擅自下车。

调查组对事发原因作出认定认为，赵某未遵守八达岭野生动物园猛兽区严禁下车的规定，对园区相关管理人员和其他游客的警示未予理会，擅自下车，导致其被虎攻击受伤;周某见女儿被虎拖走后，救女心切，未遵守八达岭野生动物园猛兽区严禁下车的规定，施救措施不当，导致其被虎攻击死亡。因而，该事件不属于生产安全责任事故。

事件发生后，舆论主要集中在批评游客漠视规则，过于“任性”上，认为应该由游客自行承担责任。

中国消费者协会法律部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消费者在游览途中下车确有过失，但是，受害人所遇危险源自动物园，保障消费者安全权是经营者的首要义务。作为游览活动的组织者，经营者首先应当对各种游览项目进行安全评估，采取有效措施，保护消费者安全权。园方允许消费者自驾车在野生凶猛动物出没的园区内游览，直接降低了对消费者的安全保障标准，本身具有极大的安全风险。经营者要亡羊补牢，抓住导致不幸事件的真正症结，切实消除现存安全隐患。

中消协的观点发布后，再度引发舆论热议，热议的焦点有两个，一是游客违反规则是否应自担责任;二是动物园的安保义务是否到位，是否应该担责?

2017年春节期间，浙江宁波雅戈尔动物园也发生一起猛虎伤人事件。农历大年初二，两名试图逃票的男子翻越两道围墙和一道铁丝网进入动物园，其中一名男子张某沿围墙跳入圈养老虎的虎山，被老虎攻击致死。为了营救张某，武警被迫击毙伤人的猛虎。

这一事件再度引发舆论关注。社会舆论总体倾向于指责该男子漠视规则，是自身的不当行为导致被老虎咬死，动物园不应承担责任。老虎袭击人是其天性使然，是人类的不当行为导致这一恶果，击毙老虎属于反应过度。也有部分声音认为，人命终究更加宝贵，行为不当不等于该死，动物园应采取更有效措施让人无法翻墙逃票。

追踪

消费者打官司索赔

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老虎伤人事件发生3个月后，受伤游客赵某及其家属首次向动物园方提出赔偿要求，认为动物园应对周某的死亡承担全部责任。动物园表示只承担15%的责任，并予以赔偿。对伤者赵某，家属一方提出定损150余万元，己方承担20%至30%的责任，动物园承担70%至80%的责任。动物园只认可定损74.5万元。而对于具体赔偿和责任分担，八达岭动物园认为，调查报告非常详细清楚，动物园没有责任，也就不存在赔偿的问题，如果有赔偿的话，也仅仅是出于道义上的。

由于协商无果，2016年11月15日，赵某及其委托代理人到延庆区人民法院，以八达岭野生动物世界有限公司侵害周某生命权、侵害赵某健康权为由申请立案。经审查，两案均符合立案条件，法院于当日正式受理两案。目前，两案均在依法审理当中。

雅戈尔动物园老虎伤人事件发生后，暂时闭园，当地开展安全生产整顿。动物园方面表示，死者未购买门票，不是动物园的游客。死者亲戚则表示，动物园管理有漏洞，也应该有一定责任。正式的调查结论、善后结果，尚未公布。

建言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杨立新:

动物园应保证安全措施到位

《侵权责任法》第七十八条规定，饲养的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但能够证明损害是因被侵权人故意或者重大过失造成的，可以不承担或者减轻责任。对于家养动物的规定是，除非是被侵权人故意或者重大过失(如挑衅、攻击家养动物)，则只要家用动物对他人造成伤害，饲养人就要承担责任，并未设置“证明尽到管理职责”这一免责前提，也即是无过错责任。

动物园饲养的动物包括猛兽，在家养动物尚且采用无过错原则的情况下，对动物园采用过错推定原则显然不妥。

从现在的实践看，动物园的动物损害责任必须适用无过错责任原则，否则不能够全面保护受害人的权利，也对公众造成威胁。如果适用无过错责任原则，对于本案，只要受害人不是故意造成自己的损害，动物园就应当承担赔偿责任，受害人的损害就更容易得到救济。因此《侵权责任法》第八十一条应当修改，由过错推定原则改为无过错责任原则。

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 朱巍：

不能无限制增加动物园责任

《侵权责任法》将动物侵权责任的主体分为3个，一是饲养的动物，他们承担无过错责任;二是动物园，他们承担过错推定责任;三是第三人，他们承担最终责任。按照现行法律规定，不论是去年的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还是今年的宁波的雅戈尔动物园，在老虎咬死人这个事情上，只要证明自己已经尽到安全保障义务就不承担责任。

按照侵权法归责原则，是否承担侵权责任要看是否具备侵权责任构成要件，最主要的就是要看行为是否具有过错。比如，正当防卫造成人损害的，行为具有合法性，行为人也没有过错，即便造成他人损害的，也不承担责任。再比如，在高速路违规停车、在铁轨上睡觉、攀爬高压线、跳地铁等行为，损害都是行为人自身引起的，管理者当然不承担责任。因此，有损害不一定就有赔偿，现代侵权法正是在以过错为核心的侵权归责之上建立起来的。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法律将“暗规则”明确化，法律是保护守规则的人，而非保护违反规则之人。

如果强加动物园以责任的话，那么动物园以后为了避免再度担责，就要片面、过度地追加安全措施，比如更高的墙、防护网，更远的观看距离，更多的摄像头，更多的安保人员，后果要么是动物园的观赏体验性严重下降，要么是其成本最终折算进票价，造成消费者更大的负担。

因此，到底是让游客们好好遵守规则来确保安全，还是花费无数的钱来避免违法者自我侵害，这笔账并不难算明白。

国企职员 孙小姐：

消费者应有更强规则意识

我觉得这两起事件都和游客不遵守相关规定有直接的因果联系。规则是保护大多数人利益的，如果动物园定的规则大体上公平，就应该得到尊重，消费者也不能太任性，去任意违反规则，否则就要承担违反规则的后果。所以我认为，一方面要对动物园的安全措施进行检查，看看是否违反相关强制规定和法律;另一方面，也要承认游客违反规则是造成惨剧的直接原因，应重点宣传规则意识的重要性，培养消费者更强的规则意识，以及遵守规则的习惯。